2008年8月24日 星期日

髒話文化史


髒話是一種非常普遍的語言現象,但鮮有語言學家對之加以研究。長期以來,髒字在辭典裡也查不到。1775年約翰遜編撰的《英語辭典》中就沒有「fuck」這個詞。據說有位女士恭賀他避而不收錄不雅字詞,而他回答說:「這麼說來,那些字你都查過囉,女士?」 澳大利亞語言學家露絲韋津利(Ruth Wajnryb)戲言:「光憑這句妙答,我們或許就可以原諒約翰遜博士不收入該詞的假正經做法。」

她在《髒話文化史》一書中說,北美有個叫「咒罵控制學院」的機構,致力於提高大眾的警覺,讓大眾意識到咒罵的負面效應。這些人認為咒罵一無是處:咒罵讓你顯得粗俗,咒罵是一種惡習,咒罵會腐蝕語言。該學院舉辦課程,教人如何減少使用粗話。只要交一筆費用,你就可以學習「馴服口舌的 10大秘訣」,既改善了自我,還能改善社會風氣。

而在語言學家看來,不曾有任何民族只因國家禁止就能放棄咒罵的習慣。墨索里尼曾推動消滅髒話的運動,用海報和大眾交通工具上的告示勸導意大利人,「為了意大利的榮譽,請勿咒罵」,但毫無效果。

從個體上說,咒罵詞可以早在幼兒12個月大的時候就出現。兒童的咒罵有可以預測的模式。2歲之前可用的咒罵詞語只有三四個,到上小學之前增加到大約20個,然後繼續增加,到青春期之前達到近30個。青少年時期,咒罵率達到高峰,之後的發展則通常跟社會經濟條件有關。成人的詛咒詞語從20到60個不等,用於公開場合。

所以有人嚴肅看待咒罵的權利,比如美國公民奇普洛,他發起了「凸顯不良詞語協會」(之所以叫這麼個奇怪的名字,估計是為了使其首字母縮寫剛好組成一個罵人的詞「Shit」)。該協會「致力於教育人們如何正確地使用罵人的詞,歡迎罵人達到一定水準的人免費入會」。

有一些團體和文化走得更遠,他們發展出獨樹一幟的咒罵風格,比如對罵競賽。參與者相互逗引,使用各種光怪陸離的髒詞,力求技高一籌地侮辱對方,「彷彿有一塊言語空間被圍起來,在此範圍內獲准打破禁忌」。在蘇格蘭,罵戰變成一種娛樂。美國的黑人社群將這種罵戰稱為「揚聲」或對罵遊戲,為饒舌樂提供了歌詞基礎。東歐猶太人也有儀式化的咒罵,「願你後退時一腳踩到乾草叉,想找東西時卻又摸到燙火爐」。

說髒話連英女王也不例外。1992年12月對英國王室來說頗為不順,家裡許多見不得人的事被大肆報導:婚外情、自殺傳聞等等。英國女王在發表聖誕演說時得承認那一年過得很糟糕,但要用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這一年,總不能說「天殺的夠爛的一年」,於是拉丁文前來馳援,說那一年是「annus horribilis」(可怕的一年)。「這是一個精彩的發明」,改自較常見的「annus mirabilis」(奇蹟之年),拉丁語中的「annus」(年)跟英語中的「anus」(肛門)很接近,更增添了此詞的效果。「annus horribilis」是女王在無損尊嚴的前提下所能說出的最接近咒罵的話。這種解讀是否可信我們就不得而知了。

歷史上有很多資料顯示,男人比女人更經常咒罵。蒙特古說荷馬《伊利亞特》中的各位英雄一定都咒罵過,因為他們是士兵,而士兵向來都會咒罵。他認為自古以來士兵和水手特別精通咒罵的藝術,因為他們是受壓迫的人,而咒罵能舒緩壓力。雖然女性沒有任何不利於咒罵的天生條件,無論從神經、身體結構、生理機能來說,咒罵的構造對兩性來說都是相同的,但男人仍比女人更經常咒罵,這是因為男人握有更多權力(另一方面,潑婦罵人更口無遮攔,這其實也是大男性主義的表現,男性更愛面子,甚至好男不屑跟女人爭鬥)。而隨著社會的發展,女性進入以前為男性壟斷的行業,規則也隨之改變。以前招聘面試時一些女性被拒絕,理由是「我們很願意僱用你,但這裡髒話太多了」。到「二戰」期間,軍工產業僱傭了大量女性,費城一家飛機廠掛著一個牌子,上面寫著:「請勿咒罵,可能有紳士在場。」

很多髒話是世界通用的,但也有文化上的差異。胡說八道我們叫「狗屁」,西方人叫「牛屎」,「至於『牛屎』的語源,這仍是個謎。大部分人自動認為該詞與牛有關(一定是牛的某些特質讓人有此聯想),但有些人認為它跟『boule'有關,而這又聯結到多個不同的概念,如球、議會、裝飾性的木製品和白面包」。

一般說到某個人外語好,就說他能用外語跟外國人罵架。但露絲提醒人們:「很少有比出自非母語說者之口的辱罵更難聽的話了。所以要是不確定該怎麼說,就用你自己的母語咒罵。音調和語氣也能夠傳達你的意思。」

參考出處:
http://fashion.ifeng.com/life/art/200807/0716_2780_656032.shtml